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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1章處處競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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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1章 處處競爭

張渠留戀登州兩日,在趙期昌去朱高城理政的時候,不告而別回老家杭州去了。

期間,趙期昌勸了兩次,也勸不住張渠削發為僧的心思。趙期昌也算明白了張渠這個名字的來源,渠乃引水之物,無水也就沒渠這個字。

張渠這一家跟皇室一樣,起名字按照五行相生進行排輩。而嗣母又是楊氏,是故張渠給自己找了一個渠字做名。有水生木之意,也有紀念嗣母、嗣父養育之恩。

他的不告而別不出趙期昌所料,否則真想禁足張渠,張渠除非長翅膀,否則別想從趙期昌地盤裏飛出去。幾乎是前腳走,趙期昌後腳就得到了報告。

而此時,張茂正好來朱高城。

山東連續三年械,就連平頭百姓都惶惶不安,生怕鬧起民亂兵災來,更別說專門吃這口飯的軍隊。而山東巡撫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維穩山東,保證運河暢通!

哪怕地方亂起來,短時間難以平定也不算是致命缺陷,只要保證漕運體系運轉正常,只要南方的物資能源源不斷輸送北方、京師,山東地方糜爛,對巡撫、中樞而言反倒是次要的。

故而,山東巡撫人員選拔上,對軍事素質要求僅次於北軍雲集的各省督撫。

一個合格的山東巡撫,平均升官比南方督撫要快捷不少,因為他的能力已經在治理山東方面得到了體現。都別忘了,白蓮教的大本營就在山東!

這也是前任巡撫何鰲匆匆上任就狠抓軍事,以至於將自己大好前程葬送。現任巡撫彭黯也一來就拉攏軍隊的原因,除了有何鰲前車之鑒的因素外,更多的原因在於山東巡撫的傳統。

再比如前前前任巡撫曾銑,三十歲時巡撫山東在軍事、民生上的建樹極高,這才越過回中樞熬資歷一環,直接高升去了陜西這個西北核心要地。

某種意義上來說,宣大總督、陜西三邊總督、兩廣總督、漕運總督這四個位置近似於候選兵部尚書,而山東巡撫則是上述四個位置的第一候補!

能做山東巡撫的人,無一不是朝廷中各方眼中的能耐人,或者是人脈極厚名望不錯各處都給面子的人,再要麽就是純粹下來救火。無論如何,都不是尋常混日子的官僚所能就任、填充的位置!

隨著彭黯掌握的軍隊越多,做起事來底氣也越發的渾厚。剛來時,連歷城的治安軍隊都不敢做調整,現在呢?直接裁撤青州府一營兵馬,準備重建新的青州兵馬,再打造一支屬於自己的嫡系部隊。

彭黯膽氣增厚,原青州兵馬被夾在登萊兵馬與標營之間,連狠話都不敢放,直接接受遣散命令。可彭黯順利施展自己強軍抱負的同時,也引發登州系中上層的反彈。

都怕彭黯掌握的軍隊越多,導致登州系失去眼前這種不符合行情的超規格待遇。標營那邊的人不好動作太多,王文澤又在曹濮之地距離太遠,如何扳回彭黯實力增長造成的惡劣形勢,又落到了登、萊軍手裏。

只要這裏有合適的手段,趙鼎明、王文澤、王道成三方必然會支持。隨著登州系集體世職提升,王文澤被外派為曹州守備,可以理解為登州系向外伸出的觸手,也可以理解為彭黯分化登州系凝聚力的第一步。

應對彭黯的這一手,登州系才發力,以委屈張茂為代價,在都司府內割出登萊兩府各衛所管理權給趙期昌。就是做好最壞的打算,因為兵將分離是治軍的第一原則,如果在外的頭目被調離本部與嫡系失去統轄歸屬關系,自然軍將影響力大減,區區衙役就能捉拿問話。

而登萊在手,從職權上繼續經營登萊,不斷增強控制,所有人還有東山再起的一日。

尤其是王文澤被調離中軍標營一事,導致趙鼎明、王道成態度堅決力挺趙期昌。因為王文澤調離後,接替王文澤的人是孟尚守。一旦王道成這個副將再被升調外放,那孟尚守就是標營副將,進而是標營主將。

那麽,登州系將會失去目前最大的殺手鐧,標營是什麽?那就是安插在彭黯腹心、家門口的刀子!以前彭黯跟這口刀子合作,鎮壓了歷城各衙門、士紳的種種心思,現在彭黯想徹底掌控這口刀子!

登州系唯有抱團才能保持超規格待遇,而他們三方被困在彭黯眼皮子底下,任何的小動作都將刺激彭黯。只有從登萊這邊發力,從下到上完成一次小小的反攻,扳回形勢,繼續維持原有相互依存的平衡。

守備府,最中央的碉堡樓頂上,張祖娥一襲素白紗裙外裹鵝黃對襟紗衣,長發束成馬尾高高翹起垂在顱後,額間紮著純金打造的梅花綴飾黑底一字巾,雙手八指戴著銅指套,撥弄著琴弦,對構思陰謀的父親、未婚夫之間的勾當,不聞不問。

近處琴音,遠處營號呼喊聲中,張茂左手負在背後,面北站立,右臂指著軍營裏留守,正操練的兩個大方陣共一千人的隊伍笑問:“看旗號是趙氏將領,黑底白字是長明,白底黑字是惟明,這赤旗黑字、白字者又何許人也?”

明知故問,趙期昌左臂撐在垛口,右臂握著折扇煽風:“俱是掖縣趙氏編撰《入世美堂詩抄》履之公堂侄,是梅川族兄萊州衛千戶、武略將軍趙震、趙茂兄弟。赤旗黑字乃趙震字文澤,赤旗白字者乃其弟趙茂字承澤。”

張茂笑容更甚,擡手拍著包磚垛口:“有趣,旁人宗族都是父水行,子木行。這對兄弟,偏偏是兄水行降雨,弟木行承澤。”

趙期昌頗有感慨:“這對兄弟是萊州衛僉事趙德之孫,其父祖諸兄為國捐軀,這才雙雙授世職千戶,自幼兄弟倆相依為命,頗有才幹。梅川征軍萊州衛時,便抽調於麾下效力。”

毫無疑問,抽調萊州衛軍戶補充捕倭軍,就是兩支趙氏初步融合的手筆。登州趙氏子弟不是軍籍就是軍餘,萊州趙氏也是如此。這支萊州趙氏子弟的加入,極大的增強了趙期昌對捕倭軍的掌控。

趙德雖然不如侄兒趙潔有名,趙潔作為旁支子弟也曾拔貢,但沒有做官,而是著寫《入世美堂詩抄》,成為掖縣趙氏躋身士林的一點有力支撐。而趙德在家族內後人評價中不遜色趙潔,年青時也是秀才,還是掖縣前二十名吃官府補助糧的庠生。

這位才是真正的棄筆從戎,投軍後以軍功升遷宣德年間的萊州衛衛僉事,花甲之年領著兒子、一幫孫子領著萊州班軍番上京畿,與小股入塞的韃騎血戰,祖孫三代盡數戰死。

看趙期昌眉宇間隱隱得意,張茂心中不爽,道:“這兄弟名、字不吉。”

這話趙期昌還不好反對,長兄為父,這對兄弟名中寓意弟承兄澤沒什麽問題。可這是軍隊,軍隊中弟承兄澤只有一個現象,那就是長兄戰死,弟弟接受長兄遺留的家丁、人脈甚至是軍功。

趙期昌索性換個話題,問了一個他一直感興趣的問題:“丈人,你說即墨三營建滿,三營強軍近萬人馬屯紮即墨,是不是不太合適?”

即墨三營編制的確是三營,但兵員由登萊各衛正軍補充。平時,每營只有一個千總千餘兵馬,其餘空缺的正軍施行輪番當值以節省軍費、人力開支,只保留三分之一建制。實際上,正常兵馬正好是一營。否則一個游擊將軍,是沒資格統轄三營兵馬的。

只有戰時,會動員各衛編在即墨三營花名冊的正軍歸建,補滿編制。

而上一次真正補充圓滿建制時,正是山東圍剿白衣神軍殘部的時候。很遺憾,建制編滿時,即墨三營的游擊並不具備指揮權,指揮人員由都督府越過都司府、即墨游擊這兩層進行空降。

而張茂現在一邊抓萊州府官道重修工作,另一邊就圖謀著正式解除即墨三營頭頂的金箍,將三營兵馬補滿。達成後,這不僅僅是手中兵權在數量上超越登州各系,更在於官位的變動。

一個游擊將軍撐死統轄兩營兵馬,要統轄三營兵馬必須是參將銜,或者分守副總兵。以山東目前的形勢來說,只能提到參將一級,很難跨越兩級成為副總兵。

因為登州水師的主將只是個參將,即墨三營提升,登州水師按傳統必須壓即墨三營一頭。做好這個事情,張茂原地升參將,玄成武躺在水營也能升一級。

官位、手中兵馬、人脈綜合下來就是影響力,張茂想取代趙期昌這個各家妥協的小領袖,就必須在影響力上徹底壓住登州各系。

而登州系目前在軍事上,只有一個要害沒法子補充。那就是臥榻之側的登州水師,登州水師編制很大,待遇很好,戰力也不錯,主將玄成武又是皇帝的宿衛出身,誰敢對登州水師玩小手段?

張茂目前就在與玄成武合作,若拉玄成武、登州水師進入登州系,那張茂這個首領就當定了。只要他答應下一任領袖還是趙期昌,趙鼎明、王文澤這邊的抵觸心理會降到最低。至於趙期昌,抱歉,你娶了、睡了人家寶貝女兒,得了那麽一大片嫁妝,你好意思反對麽?

登州系內部的變動、鬥爭,登州系與彭黯的競爭鬥爭,都是時時刻刻在變化的,昨天張茂的女兒必須作為人質待在趙期昌身邊,今天張茂就敢光明正大的發展自家勢力去競爭女婿的領袖位置。

可是很抱歉,朝廷給趙期昌的升賞敕令中,多了一句讓張茂,也讓彭黯咬碎牙的一句話‘協掌都司府事’。又面對彭黯的分化手段,登州系內,張茂為了內部團結和今後集體的地位,也只能含著淚鼎力支持趙期昌分割走管理登萊各衛所的大權。

為了集體利益,張茂再不願意,也只能將脖子上的繩子遞給趙期昌。這種情況,也就別指望張茂能說什麽好話,不陰陽怪氣說話,才是咄咄怪事。

而眼前,面對彭黯即將組建新青州軍一事,張茂也好,趙期昌也罷,都只能聚在一起研討反制手段。

山東軍界形勢一目了然,突破點也是屈指可數。討論的關鍵就在於可行性,與彼此雙方的底線接受性,以及登州系彭黯之間的接受性。

沒有架空彭黯的可能,彭黯又是名正言順背靠朝廷的地方一把手,登州系能做的就是維持均衡,保證超規格待遇。只要拖下去,拖到彭黯升調,那今後的問題便集中在內部了。

畢竟下一任巡撫,面對的登州系將是一個更強,比彭黯碰到的更強更成熟的登州系。到那時,日子自然會安穩不少。已經不是新巡撫對登州系下手發起攻勢的事情了,而是新巡撫面對登州系的攻勢而左支右擋維持平衡的時代!

為了熬到兩年後攻守易勢,登州系目前內部的矛盾都是可以忍耐的!

為了幾年後能提刀肆意割肉的好日子,登州系目前很難產生背叛之人,都在等著好日子。而這種為了未來美好日子而保持團結的登州系,才是彭黯最棘手,也頗為無奈的事情。

於公於私,彭黯都必須打壓登州系,雙方的競爭是一種必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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